法国为何成为欧洲婴儿死亡率最高国家之一？

在法国，每250名新生儿中就有一人在出生未满一岁前死亡。这一令人震惊的数字近年来不断上升，已引发各界担忧。法国国民议会本周四将审议一项旨在遏制婴儿死亡率上升趋势的法案，而法国的这一趋势与多数欧洲国家持续下降的情况背道而驰。

根据法国国家统计与经济研究所（Insee）今年4月发布的数据，2024年法国共有2,700名婴儿在满周岁前夭折。婴儿死亡率自2011年的每千名新生儿中有3.5人死亡上升至2024年的4.1人。这一升高使法国在欧盟27个国家中排名第23，而在1990年代，法国曾是婴儿死亡率最低的国家之一。尽管Insee建议在跨国比较中应保持谨慎，因为死产与新生后夭折的记录标准因国而异，但整体趋势已引起专家高度关注。

近年来，各类报告频频发出警告。2023年，两名议员组成的快速调查团指出婴儿死亡率“已构成紧急问题”；2024年5月，法国审计院也批评法国围产期医疗表现“极为平庸”；去年9月，参议院则指出法国与欧洲邻国之间出现“严重落差”，德国、意大利和瑞典等国的婴儿死亡率仍在稳步下降。

为应对这一现象，国民议会本周将审议一项“打击婴儿死亡率”提案。该法案由利奥特党议员保罗-安德烈·科隆巴尼（Paul-André Colombani）发起，建议建立全国出生登记系统，以集中目前分散、未被充分利用的健康数据和统计资料。该倡议得到了卫生部长凯瑟琳·沃特兰（Catherine Vautrin）的支持。

目前，专家尚无法明确指出婴儿死亡率上升的唯一原因，但多个因素被认为共同作用：包括高龄产妇数量增加、多胎妊娠上升、极早产、贫困、肥胖、吸烟、产科资源不足，以及缺乏预防和产后跟踪等。此外，小型产科医院的关闭也被视为风险因素之一。

根据该提案，目前法国约有900名孕妇居住在距离产科医院30分钟以上的地区，而居住在45分钟以上的人数自2020年以来增长了40%。一项名为《4.1丑闻：法国的分娩真相》的调查指出，产房距离过远与新生儿死亡风险增加之间存在直接联系。科隆巴尼主张对每年接生少于300例的新生单位实行为期三年的“关闭暂停期”，但这一条款已被议会社会事务委员会删除。

不过，这一假设在专家中并未达成共识。法国新生儿医学会副主席埃尔莎·凯尔莫尔旺（Elsa Kermorvant）认为，小型产科医院关闭问题被“夸大”，因为计划外院外分娩导致的婴儿死亡极少。2023年的一项研究显示，2021年法国仅有22名在突发院外分娩中出生的新生儿在返回家中前死亡。

凯尔莫尔旺指出，瑞典虽然只有少数几家产科医院，却拥有全欧洲最低的婴儿死亡率（每千名新生儿中1.8人死亡），原因在于这些机构设备完善、人力充足。在高收入国家中，婴儿死亡的首因是早产及并发症，其次是先天畸形，第三则是分娩并发症。所有这些婴儿都需转入高危新生儿重症监护单位。而法国相关体系依旧沿用1998年制定的旧制度，未能跟上25年来婴儿病症谱变化的趋势，导致照护系统“严重老化”。

Insee数据也表明，死亡率的上升主要集中在出生后27天内，而出生当日及出生满月至一岁期间的死亡率相对稳定。凯尔莫尔旺指出，法国重症新生儿医疗体系存在深层次结构性问题。一方面，重症监护病床数量未达推荐标准（每千名新生儿配备一张床），且分布严重不均；另一方面，护士人手长期不足，难以满足重病婴儿“一患一护”的国际标准。

统计还显示，婴儿死亡率在多胎妊娠家庭中显著更高，其风险为单胎妊娠的五倍。此外，低龄产妇、高龄产妇、体力劳动女性、失业女性、海外省居民等群体的婴儿死亡风险也远高于平均水平。海外省的女性失婴概率是法国本土女性的两倍。

尽管有人认为现代医疗技术的发展也可能“略微抬高”了婴儿死亡率——即部分原本会被统计为死胎的婴儿如今能存活几小时或几天——凯尔莫尔旺对此并不认同。她指出，瑞典可从22周起进行新生儿抢救，而法国为24周，因此技术进步并非造成统计偏差的主要因素。

法国新生儿医学会（SFN）呼吁，政府应“紧急而深入”地改革新生儿重症医疗系统，以适应当前临床需求。

面对当前制度困境，科隆巴尼议员表示：“我并不抱有绝对立场，我只是希望我们能逐一评估那些年分娩量不足300例的产科单位，一旦关闭后有哪些替代方案。”他质疑：是否真的会为接收更多孕妇的医院配备额外资源？是否会设置紧急直升机接送系统？“婴儿死亡率的降低，是社会进步的重要指标”，他强调，“法国本该做得更好”。